专访田壮壮：我和张艾嘉太像两口子了

事实上，很多东西田壮壮都给不出确切的答案：

腾讯娱乐：您现在对电影还是非常热爱吗？

这难免会让人联想到田壮壮的人生：当初，他与陈凯歌、张艺谋一同位列第五代导演代表人物，1991年《大太监李莲英》得到柏林电影节金熊奖提名，1993年《蓝风筝》拿下东京电影节大奖。可同一年凭《霸王别姬》收获金棕榈的陈凯歌开始了“大师”之路，而他却因《蓝风筝》涉及敏感议题而被禁执导筒十年。

14岁目睹父母被批斗，26岁因“超龄”没能上心仪的摄影系转而学导演，39岁获得国际电影节提名、同时被禁止拍片10年，65岁获得金马奖最佳男主角提名的田壮壮，向我们袒露了他对人生最深刻的理解和最真切的悲观：“就像一条河穿过一块土地，它带走的东西就带走了，你能留下的就留下了，是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。”

田壮壮：更多的是在看有没有可能我再做导演。再做导演需要太多的修正，我愿不愿意去修正，我怎么去修正，怎么修正能够不改变我最内心的东西。

《相爱相亲》这个电影把很多问题都提出来了，还解决了一部分，所以我觉得张艾嘉是一个非常懂情的人，这个人挺了不起的。这部电影真的你去看，对你来讲没有任何损失。

有机会拍吗？“有一点。”

田壮壮回答不了“是”或者“否”。他胡子拉碴地坐在记者对面，一边不耐烦地拒绝着不知从哪儿来的活动邀请，一边回答问题——语气漫不经心，可内容又难掩真诚。“我觉得每个人都是随着生命流动的。”最终，他给了一个不算答案的答案。

腾讯娱乐：觉得遗憾吗？在创作力最旺盛的时期被喊停。

解放前讲女性从一而终，姥姥是这一代人，你说她的坚守纯粹是爱吗？也不是，这是尊严，这是道德；

可能每个人都在扮演一个角色吧。我经常没事的时候，特别冷地看任何人，包括我自己。我有多少缺点，我活着的意义还有多少，我需要修正什么。

对电影还算热爱，再做导演需要太多的修正

还热爱电影吗？“还算吧。”

田壮壮：有一定的关系。（《吴清源》）太小的戏了，还要去日本，找那么大一个腕去，而且没多少钱。但她很痛快就答应了，连剧本都没看。她说她知道我特别江湖。

腾讯娱乐：岳慧英。

电影《相爱相亲》的主海报，是吴彦姝、张艾嘉、朗月婷三张脸望向不同的方向，配文“她相信一辈子，我相信一句话，你只相信一刹那”。你就知道，电影讲的是三代女性的爱情观变迁。

腾讯娱乐：您呢？您怀念吗？

但张艾嘉给了他一些“光”。她撺掇田壮壮去拍电影，“她说你该拍电影，你不能老不拍电影了”，于是他把现阶段修正人生的目标定为“看有没有可能我再做导演”。而对于那些在他看来除了随波逐流并无他法的人生问题，“《相爱相亲》都提出来了，还解决了一部分”。

腾讯娱乐：现阶段需要修正的是什么呢？

田壮壮：就是特别仗义。

但当人们提到第五代导演，提到陈凯歌的《黄土地》和张艺谋的《红高粱》，仍然要加上田壮壮的《蓝风筝》。这个“缺席的人”，成了无法忽略的对比色——当张艺谋成了奥运开幕式总导演、《三枪拍案惊奇》被群嘲、《长城》遭遇滑铁卢，而陈凯歌至今还陷在“为什么再也拍不出《霸王别姬》”和“《无极》究竟有没有被低估”的困顿中时，总有人会问：如果，如果田壮壮没有缺席这十年，他，也会变吗？

腾讯娱乐：现在有这个机会吗？

田壮壮：是吧，我们组里人都这么说，你们俩就跟两口子似的，往这里一坐。

可“老尹”还是为他拿到了金马奖最佳男主角的提名——看似没有存在感，实则不可或缺。

腾讯娱乐：我不知道问出来会不会太唐突，因为我觉得您是受过电影的伤害的。

田壮壮：我们俩可能心里没有那种界限吧，特别默契。帮她看监视器也好，她在那儿化妆也好，反正聊天吧。坐那儿，他们拍照片也说，哎呀，你们俩太像两口子了。

腾讯娱乐：张艾嘉导演说您一直跟她说这次接演《相爱相亲》，是为报答她以前出演《吴清源》的恩，是这样吗？

在前不久的一次杂志采访中，他形容陈凯歌“是那种一直相信前面有光的人”，至于自己，“我只希望早点走，生命这个东西当你不能再给予别人什么的时候，它就应该结束了。”

田壮壮：那有什么用呢？

田壮壮：张艾嘉跟我是同龄人，那天我们聊这个问题，说现代人的爱，我爱你、你爱他的，其实特别空，我们那会儿的爱就很具体，比如说爱护公物、爱老师、爱父母、爱祖国、爱五星红旗，都是有依托的爱。看起来好像挺可笑的，可是如果没有这些具体的东西，爱是不可能生长出来的。张艾嘉怀念那个时代的东西，是有她的道理的。

田壮壮：是不一样了，昨天薇薇给我们解释了好多词，“撒狗粮”什么的，我到现在都还不是特别明白。

田壮壮：有一点。

田壮壮：那有什么关系。跟张艾嘉我也讲了，只有最爱的人你才最伤害他，或者他伤害你，我不会因为电影对我怎么样……其实也不是电影对我怎么样，不是电影本身伤害的我。

从这个角度来说，田壮壮扮演的丈夫应该是个功能性的角色，用他自己的话说：“就是这姥姥和妈妈产生了冲突，大家都围绕着她俩做态度。女儿就叛变了，到那边帮忙去了；爸爸就是两边和稀泥，希望不要出大事。”他甚至到现在都没记住这个角色的名字：“我叫老尹是吗？我都不知道。”

田壮壮：我没有那种怀念不怀念。我觉得那是长在你身上的东西，很简单，就像一条河穿过一块土地，它带走的东西就带走了，你能留下的就留下了，是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。

腾讯娱乐：为什么呢？

田壮壮：我觉得每个人都是随着生命流动的。举个简单的例子，有人找我干活儿，我到现在都不好意思讲我值多少钱，对钱还是羞于启齿，我就说你看着办，没所谓。我永远认为有远比钱重要的东西。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这样啊，很多人会认为，你没钱什么都干不了，我也同意从某种意义上是这么说，那你会被有钱人控制，这也是对的。

不懂“撒狗粮”，我和张艾嘉太像两口子了

张艾嘉怀念过去，你怀念吗？“我没有那种怀念不怀念，我觉得那是长在你身上的东西。”

腾讯娱乐：就是现在一种调侃的说法吧。她是说你们俩撒狗粮吗？

三代人的爱情，哪个更打动你？“没有什么打动不打动，每一代有每一代对情感的认识。”

腾讯娱乐：现在年轻人说江湖，一种是调侃的意思，“大哥风起云涌”那种；要么就是说这个人有点圆滑。原来你们那个时代的江湖是仗义的意思。

腾讯娱乐：什么叫江湖？

到父母这一代，上有老下有小的环境下，当然要负责这个家庭；

现代人的爱特别空，我们那会儿的爱很具体

“所以我觉得张艾嘉是一个非常懂情的人，这个人挺了不起的。这部电影真的你去看，对你来讲没有任何损失。”他终于牵牵嘴角，露出了一丝微笑。

田壮壮：我没狗粮可撒呀（笑）。也不是，拍电影是一个很复杂的工程，看吧，以后再说。

田壮壮：我叫老尹是吗？我都不知道（笑）。薇薇是我女儿，我知道，我老叫她。其他的人，姥姥就叫姥姥，跟老婆在一块就“嗯”——她叫什么英来着？

腾讯娱乐：您会不会觉得因为那段时间的缺席，反而让您保留了更多当年的东西？比如大家觉得您这一代导演中的很多人，后期都向市场投诚了，而您没有经历那个变化。

腾讯娱乐：撒狗粮就是说，比如我没有男朋友，我就是一个单身狗；你有一个老婆，感情特别好，你们俩秀一个恩爱，就是喂我这个单身狗吃狗粮。

这十年间，张艺谋拍出了《活着》《我的父亲母亲》《英雄》，陈凯歌拍出了《风月》《荆轲刺秦王》，而田壮壮成了一个“缺席的人”。

腾讯娱乐：她说她很怀念以前的那些东西。

田壮壮：还算吧。

田壮壮：这都不重要，其实一起生活久了，这些事就化在你身体里了，没必要去想她叫什么。

腾讯娱乐：您这些年监制了很多、出演了很多，自己导演的电影却很少。

腾讯娱乐专稿（文/秦筱 图/隋希）

到女儿这一代，人的选择多了、自由多了，但是也更彷徨、更犹豫了。

田壮壮：没有什么打动不打动，我认为每一代有每一代对情感的认识，这跟时代有关系。

腾讯娱乐：这三代人的感情最打动您的是哪一代？

田壮壮：你说什么叫遗憾，什么叫不遗憾？一个喜欢电影的人，其实脑子里在不停地拍电影，只不过全是各种片断，没有去想把它完整地表达出来。这些东西已经刻骨铭心了，如果有机会你一定会把它表现出来，这是毫无疑问的。

腾讯娱乐：您觉得自己跟老尹这个角色有相似之处吗？